由于不够“绿”，欧盟碳市场改革方案被议会否决国内高度关注的欧盟“碳关税”机制的投票也因此取消文韩舒淋江帆编辑马克正受能源危机和俄乌冲突影响的欧洲，其颇具雄心的能源转型议程遭受了戏剧性挫折。6月8日的欧洲议会全会上，备受关注的碳市场改革方案（EUETSReform）在议会投票中以340票反对、265票赞成，34票弃权的结果被否决，并将方案发回欧洲议会环境委员会（ENVI）重新讨论。由于碳市场改革方案被否，与之密切相关的两个提案：欧盟碳边境调节机制（CBAM）和社会气候基金方案的投票也随之取消。欧盟碳边境调节机制即俗称的“碳关税”机制，由于涉及对出口到欧盟的产品征税，其立法进程一直备受中国业界关注。碳市场改革方案被驳回，显示了欧洲利益各方在转型节奏上巨大的分歧，此后又将进入新一轮博弈，延宕转型进程。但此次欧盟碳市场、碳关税方案流产，并非能源危机和经济压力下的结果，并非是各方认为减排目标激进、难以实现，因此否决改革方案。恰恰相反，议会投反对票的主力是中间偏左的社会进步联盟党（S&D）以及绿党，他们认为当前方案还不够有雄心，欧洲应该设定更高的减排目标。欧洲议会未通过碳市场改革提案。图源：欧洲议会官网欧盟碳市场改革方案的背景，是欧盟委员会在2021年7月提出的绿色新政（EuropeanGreenDeal），其中提出到2030年将温室气体排放较1990年减少55%，因而也被称作“Fitfor55”，较此前40%的减排目标大幅提升。彼时，为了实现这一目标，欧盟委员会提出了12个领域的改革方案，涉及碳市场、绿色交通、碳关税、新能源支持政策等多个领域。碳市场的改革方案，无疑是欧盟绿色新政的核心议题。在新的减排目标下，碳市场设定怎样的总量减排目标和减排路径，是各方分歧的焦点。具体来看，关于碳市场的改革，存在三种主要的方案：欧盟委员会在2021年7月设定的方案；欧洲议会环境委员会（ENVI）在2021年5月形成统一立场的方案；以及欧洲议会第一大党欧洲人民党（EPP）联合复兴欧洲党（RE）最终提交的方案。碳市场改革方案的主报告人，是来自欧洲人民党（EPP）的德国议员PeterLiese。欧洲碳市场改革主要方案分歧来源：欧洲议会议员PeterLiese个人网站综合来看，欧委会最早的方案设定的门槛最低，欧盟议会环境委员会5月的方案设定了更高的标准，而EPP-RE联盟的妥协方案介于二者之间。如在关键的碳市场总量减排目标上，欧委会是减少61%，环境委员会是减少67%，EPP-RE联盟的目标是减少63%；在配额总量调整上，欧委会方案是在2024年减少1.2亿吨配额，环境委员会方案是在2024年减少2.05-2.5亿吨配额，EPP-RE的方案是在2024年先减少7000万吨配额，在2026年再减少5000万吨配额。路孚特首席电力与碳分析师秦炎对《财经十一人》介绍，尽管欧洲议会环境委员会此前在5月17日达成了统一立场的提案，但随后各党派对提案提出了修正案（amendments），绿党希望更激进的减排目标，更快退出化石能源，提早削减工业免费配额以激励减排，而EPP与RE则考虑能源涨价和经济下行对工业和用户的影响，达成的妥协方案比环境委员会的提案更温和。方案被否，显示了各方利益的巨大分歧。秦炎总结说，在俄乌冲突的大背景下，减碳目标和保护工业发展的立场冲突剧烈。在地缘危机和能源涨价的大背景下，欧洲工业企业和用户的经济负担都在加重，继续推行激进减碳和提高碳价成本的政策，难以平衡各方诉求。在投票之前，碳市场提案主报告人皮特·李瑟（PeterLiese）曾发文为欧洲人民党（EPP）和复兴欧洲党（RE）的妥协方案辩护，呼吁要让工业和居民喘口气。他在文中表示，环境委员会计划在2024年削减2.4亿吨配额，这是欧委会提议的两倍。尽管可再生能源和提高能效是未来的趋势，但其增长速度尚不足以替代俄罗斯的天然气，这就需要煤炭来替代。因此，在有可能发生经济危机的背景下，要为工业和居民提供更多的喘息空间。最终投反对票的，不仅包括绿党和中偏左的社会进驻联盟党（S&D），还包括右翼和极右翼的气候变化怀疑论者。政治立场本来迥异的议员，分别因为怀疑气候变化和方案不够有雄心而共同投出了反对票。表决现场对于碳市场改革方案被否的影响，秦炎对《财经十一人》分析，一方面影响了士气和情绪，另一方面也使本就拖沓的立法进程进一步延迟。秦炎表示，欧盟委员会在2021年7月提出了“Fitfor55”的一揽子改革方案，原本计划在2022年底结束整个立法流程，俄乌局势已经对欧盟政策产生不小影响。此次议会全会对8项提案进行投票，本是立法流程最重要的事件，但三个提案没有结果，议会没有形成统一意见，就不能和欧盟理事会进行三方会谈，预计整个立法流程到2023年初才能敲定，这将间接影响许多减碳和绿色转型措施的启动实施。当前的方案被否之后，欧洲环境委员会主席帕斯卡尔·坎芬（PascalCanfin）表示各方冲突不大，15天的商讨后，6月23日，将就新方案再次投票。对于后续走向，秦炎表示，接下来两周比较关键，如果环境委员会各党派讨论顺利，最快可以在6月22日、23日的议会小规模全会上投票，6月28日欧盟理事会按计划要形成对绿色行政的通用立场，议会可以很快与理事会、欧委会进行三方会谈，不至于拖延太久。新的方案会更激进还是更温和？秦炎认为，各党派都不希望自己耽误转型进程，因此大概率会达成一致，预计新提案会比被否决的提案更加激进，减碳力度更大。主报告人PeterLiese被指责弱化了环境委员会的提案，接下来的谈判中大概率会向社会进步联盟党（S&D）和绿党妥协，以获得更多票数支持。此次欧洲议会全会有关“Fitfor55”的提案一共有8项，都进行了投票，除了前述夭折的3个提案外，其余5个提案都获得通过。这5个提案分别是，乘用车和厢式货车的碳排标准（CO2emissionstandardsforcarsandvans）；土地利用、土地利用变化和林业条例（Landuse,landusechangeandforestry(LULUCF)）；减排分担条例（EffortSharingRegulation）；国际航空碳抵消和减排计划通知（NotificationundertheCarbonOffsettingandReductionSchemeforInternationalAviation）；欧盟航空碳交易体系修订（RevisionoftheEUEmissionsTradingSystemforaviation）。关于乘用车和厢式货车碳排标准的修订草案，表决结果是339票赞成，249票反对，24票弃权。这一草案要求欧盟国家从2035年起禁售燃油车，2030年乘用车、厢式货车排放分别减少55%和50%（此前目标分别为37.5%和31%）。土地利用、土地利用变化和林业的修订草案规定，欧盟到2030年通过自然碳汇至少实现3.1亿吨二氧化碳当量的温室气体净清除量。减排分担条例（ESR）覆盖了在欧盟碳交易体系之外的行业的温室气体排放，比如交通与运输等，并为各成员国设定具有约束力的年度排放配额。为实现新的气候目标，修订后的ESR所涵盖的行业到2030年的排放量应比2005年减少40%。欧盟航空碳交易系统修订以及国际航空碳抵消和减排计划也均获得通过。航空贡献了3.8%的温室气体排放，欧盟计划逐步缩减其排放额度，针对欧洲内部航线每年减少4.2%的排放额度，并从2026年起不再提供免费配额，企业所需的排碳量全部从碳市场购买。作者为《财经》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