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报，2022年9⽉中国电⼒和钢铁⾏业仍在投资⾼碳产能，或成“双碳”⽬标绊脚⽯主要发现●2022年上半年燃煤电⼚核准加速，显示出政府正在提⾼对扩建煤电产能的⽀持。然⽽从数据来看，新项⽬宣布、开⼯和竣⼯均有所放缓，表明电⼚推动建设项⽬的意愿低迷。⾃2021年初以来，⽕⼒发电⼀直在急剧亏损。●钢铁公司加快了对新电炉产能的投资，这将有助于更多的废钢⽤于⽣产电炉钢，并⽀持钢铁⾏业加快实现碳达峰。●对⻛能和太阳能的投资迅速扩⼤，接近⼆氧化碳达峰和减排所需的市场规模。●对新建燃煤电⼚和⾼碳排的炼铁产能（⾼炉）的投资规模继续居⾼不下，这显然背离了中国的“双碳”⽬标。按⽬前趋势推算，煤电⾏业很可能将会严重产能过剩，利⽤率不断降低，⽽碳排放总量维持稳定。○2022年上半年新增核准的燃煤发电项⽬共计15吉瓦，与2021年相⽐有所上升，但低于2020年。○2022年上半年公告了0.30亿吨/年的⾼炉建设产能，均⾼于2020年上半年和2021年上半年产能置换公告的⾼炉建设产能数量。●2022年上半年获得批准的煤电和钢铁项⽬，在中国完成低碳转型的情境下,将分别导致85亿美元（820亿⼈⺠币）和150-220亿美元（1000-1500亿⼈⺠币）的搁浅资产⻛险。⽬前⼤量新增⾼碳产能将让低碳转型在经济和政治上的博弈变得更为复杂。政策建议弥补电⼒需求缺⼝，传统的逻辑是增建更多新的燃煤电⼚，但这反⽽会阻碍中国为实现“双碳”⽬标⽽建设现代电⼒系统。这种逻辑阻碍了煤电从发电主⼒电源向托底保供电源的⻆⾊转变，并造成电⼒⾏业未来诸多机组成为搁浅资产。满⾜电⼒⾼峰负荷不应该仅依靠扩建产能，还要依靠改⾰电⽹运⾏的模式、增加电⼒系统灵活性和储能设施。受政府限产和下游需求下降的影响，2021年以来中国粗钢产量有所下降。然⽽，钢铁⾏业新产能的投资仍未适时进⾏相应调整。中国迫切需要将钢铁⾏业新产能的投资与其2025年碳达峰和减排⽬标保持⼀致。因此，我们提出以下建议。●增强对新建煤电的政策约束，新建煤电项⽬应主要⽤于提⾼电⽹稳定性和灵活性，同时新建燃⽓发电⼚也应受到此类政策约束。●确保煤电项⽬核准政策的严格执⾏，⽐如作为⻛电、太阳能发电等新能源配套电源的煤电机组，相关信息应对社会公开。●在“⼗四五”期间将钢铁⾏业纳⼊中国碳排放交易体系。碳排放交易体系应从基于排放强度的配额分配机制转变为设定排放总量限额。●限制新建⾼炉产能，加快电炉和氢基炼钢技术推⼴应⽤，推动钢铁⾏业在2025年前实现碳达峰。2概述近期中国发⽣的热浪和⼲旱事件再次展现了⼈类在⽓候变化和极端天⽓下的脆弱性，⽽这也让中国进⼀步推动⽓候⾏动。⼲旱和热浪也导致了部分地区⽔电⼤省的电⼒短缺，其中四川受到影响尤为严重。但四川省内缺电期间，根据外送电协议仍在向东部输出⼤量电⼒，这凸显中国电⽹需要优化调度管理的紧迫性。还有迹象表明，由于燃料价格⾼企，煤电和天然⽓发电⼚未能在电⼒短缺期间满负荷运⾏以缓解电⼒短缺。灵活性不⾜的电⽹调度管理将使中国⻓期依赖于煤电，并让⼈产⽣“需要更多煤电”的错误认知。之前⼀直被拖延的电⽹改⾰在经历2021年秋的电⼒短缺之后出现转机，⽽今年夏天的⼀系列限电事件可能会进⼀步加速这⼀进程。2022年，中国清洁能源新增装机保持快速增⻓，相应配套政策陆续推出。中国碳达峰⽬标的⼀个重要⾥程碑是确定⾸批⼯业部⻔碳达峰的时间。钢铁⾏业将在2025年之前达峰，⽔泥⾏业则是2023年。这两个⽬标都⾮常重要，因为钢铁和⽔泥分别是仅次于电⼒的中国第⼆和第三⼤碳排放⾏业。尽管有关中国“煤电复苏”的报道不断，但⾃2021年夏季以来，中国的煤炭消费量和燃煤发电量⼀直在下降。今年7⽉和8⽉，发电排放量同⽐出现反弹。这主要是因为破历史纪录的热浪推⾼了空调运转等电⼒需求，⽽同时期的⼲旱也影响了⽔电发电量。但是，在截⾄到今年6⽉的过去12个⽉中更明显的趋势则是碳排放量持续降低。3来源：能源与清洁空⽓研究中⼼。备注：排放量的估算主要依据中国国家统计局不同燃料类型及⽔泥的产量，中国海关的进出⼝数据，万得数据的库存变化值。在这些数据的基础上，使⽤IPCC的默认排放因⼦和年排放因⼦进⾏折算。根据中国国家统计局的年度统计年报，按照燃料类型将⽉度数据整合为年度数据。图1.中国能源及⽔泥⾏业各季度⼆氧化碳排放的同⽐变化（％）4煤电⾏业2022年上半年的煤电发电量和新增装机量均有下降2022年上半年，中国发电量增速⼤幅放缓，同⽐仅增⻓0.7%。发电量增⻓主要源于⾮化⽯燃料发电。其中，太阳能、⻛能、核能和⽔电同⽐增⻓分别为13.5%、7.8%、12.0%和20.3%，⽽⽕电则同⽐下降3.9%。根据中国电⼒企业联合会的数据计算，2022年上半年中国的燃煤发电量同⽐下降4%。房地产开发急剧放缓，叠加为遏制新冠疫情⽽采取的封锁政策，削弱了⼯业能源需求和煤炭消费。截⾄6⽉底，全国的发电装机容量为2440GW，其中⾮化⽯能源装机1180GW，同⽐增⻓14.8%，占总装机容量的48.2%。2022年上半年，可再⽣能源装机⼤幅增⻓54.75GW，占新增装机容量的80%。其中，⽔电新增装机容量9.4GW（13.6%），⻛电新增容量12.94GW（18.7%），太阳能新增装机容量同⽐增⻓137%，增幅⾼达30.88GW。其中，近19.65GW的新增太阳能电池板是安装在屋顶的分布式太阳能，其余的11.23GW新增装机则是集中式太阳能。1此数据有英⽂版，但年初⾄今太阳能的数据有误。5中国各类电源发电量及结构中国各类电源装机量及结构来源：能源与清洁空⽓研究中⼼，中国电⼒企业联合会数据图2.中国各类电源发电量及结构、装机量及结构6新的煤电项⽬核准亦有增⻓中国国家能源局数据显示，2022年上半年，全国共新增⽕电机组13.2GW，同⽐下降25%。全球能源监测的数据显示，2022年上半年，中国新增燃煤发电机组7.3GW。这段时间内，共有9个煤电项⽬共计13GW宣布，另有20GW的项⽬开始申请核准前的准备⼯作，15GW的新煤电项⽬取得核准，同⽐增加。开⼯建设的煤电项⽬有13GW，同⽐略有减少。今年上半年核准的这些项⽬建成后预计将导致折合85亿美元（600亿元⼈⺠币）的搁浅资产。对于投产的7.4GW煤电，仅不可收回的资本投资就达到43亿2美元（300亿⼈⺠币），⽽在建的13GW电⼚则对应了74亿美元（520亿⼈⺠币）的资本投资。电⼒企业上⻢新煤电项⽬其中的⼀个理由是将它们作为清洁能源的⽀撑电源，例如⼤唐抚州电⼚⼆期和陆丰甲湖湾电⼚。然⽽，项⽬的实际情况则是新建两个2x1000MW容量的燃煤电⼚分别去“⽀持”500MW的可再⽣能源。煤电与可再⽣能源的⽐例远⾼于年初中央政府批准的沙漠、⼽壁、荒漠地区“⼤型”⻛光项⽬的煤电“配套”⽐例。更有趣的是，由电⼒公司主导的项⽬进展环节，包括开⼯、竣⼯和宣布新项⽬都有所放缓，⽽由政府主导的核准则速度加快了。显然，因为煤电在过去⼀年中⼀直处于严重亏损状态，但政府则是在寻求提⾼产能。2按照在中国建设⼀个典型的600兆瓦或1000兆瓦煤电⼚的平均成本为4000元/千瓦。7来源：能源与清洁空⽓研究中⼼，全球燃煤电⼚追踪数据图3.新建燃煤电⼚各进展阶段装机量变化，横坐标为每半年对燃煤发电机组需求的增加也让燃煤电⼚退役速度放缓甚⾄逆转。例如，已经停产⼏年的华能连城电⼚2×300MW机组和⼤唐⽢肃⽢⾕电⼚2×330MW机组于今年3⽉获准重启。8部分省份燃煤电⼚开发进展迅速2022年，内蒙古和陕⻄等⻄部省份在建的燃煤电⼚最多，⽽浙江、福建、⼴⻄等沿海省份和中部省份的江⻄、湖北则是项⽬进展最快。浙江省在中国经济最发达的省份中排名第四。2021年，其⽤电量也以551TWh排名第四，⼏乎是英国的两倍。尽管以402TWh的发电量排名全国第七，浙江省电⼒仍未实现⾃给⾃⾜，2021年的电⼒缺⼝为150TWh，位列全国倒数第三。相对于经济体量，浙江省的能源禀赋并不丰富，能源安全⼀直是制定全省发展规划时要考虑的重要因素之⼀。浙江将建设14GW核电和20GW⻛能和太阳能，但煤电是其保障电⼒供应的基⽯，因此今年上半年发展迅速。继2021年7⽉30⽇5号机组开⼯仪式后，浙能2×1000MW乐清电站6号机组也进⼊开⼯建设阶段。国华⾈⼭电站2×660MW扩建⼯程也已经启动。浙江省共有4320MW新建煤电取得核准，包括浙能六横电站⼆期（2×1000MW）和国华⾈⼭电站三期（2×660MW）。苍南电站2×1000MW扩建计划于2014年6⽉提出，由于数年内⼀直没有项⽬进展消息，该项⽬被认为已停⽌建设，但今年6⽉其3号机组却获得核准并开⼯，4号机组仍在等待开⼯许可。福建省则是重新启动了⼀批被取消的项⽬，总计6040MW。2022年上半年取得核准的5000MW项⽬中，4720MW为此前取消项⽬。该省四⼤燃煤电⼚，即华润泉惠电⼚（2×660MW）、福州可⻔电⼚（2×1000MW）、国电福州江阴热电⼚（2×660MW）、华能古雷热电⼚（2×660MW）均为重新启动的项⽬。没有迹象表明这些⼯⼚将⽀持可再⽣能源装机。“⼗三五”期间，福建省仅核准热电联产电⼚，因此2022年上半年有1840MW的热电联产电⼚在项⽬进展中。国电江阴热电联产3号和4号机组规模⼤，每台均为660MW，其余520MW为⼩型⾃备电⼚。拟建的古雷⽯化基地南热电⼚两台65MW机组和两台75MW机组获准建设。福建莆⽥⽯⻔澳热电⼚两台80MW机组已获得核准并开⼯建设。另有罗源湾电站2号机组已建成投产。江⻄是⼀个能源匮乏的省份。它缺乏煤炭资源，没有⽯油和天然⽓，⽔⼒发电⽤⽔也很少。“⼗四五”期间，该省⻛能和太阳能装机容量计划将达到60GW。然⽽，江⻄省的新建燃煤电⼚数量多达8.4GW。2x1000MW⼤唐新余2号机组于6⽉15⽇开⼯建设。9国华九江电⼚的2104MW两台机组，⾃2019年宣布以来项⽬⼀直没有进展，但在今年2⽉出现了动态。此外，江⻄省还宣布了新增6GW的煤电装机。来源：能源与清洁空⽓研究中⼼，全球燃煤电⼚追踪数据图4.2022年上半年各省不同开发阶段新建燃煤电⼚项⽬装机变化10来源：能源与清洁空⽓研究中⼼，全球燃煤电⼚追踪数据图5.2022年上半年各省不同开发阶段新建燃煤电⼚项⽬装机量⼲旱和热浪让燃煤电⼚再度反弹今年6⽉到8⽉，中国⼤部分地区遭受了破纪录的极端热浪，拥有⼤量⽔电装机的华中电⽹地区受到严重的⼲旱影响。热浪期间空调的使⽤导致了电⼒需求激增。⼋⽉通常是⾬季的⼀部分，⽔源本应充⾜。然⽽，四川省部分河流却⼲涸了，降⾬量⽐该季节正常值低60%。旱情⾼峰时，四川的⽔电⽇发电量从以往同期的约9亿千瓦时锐减⾄4.4亿千瓦时，降幅超过50%。11作为中国最⼤的⽔⼒发电省份，四川⽔电产能不⾜导致电⼒严重短缺，⼯⼚被勒令停产或限产，政府也发⽂敦促家庭和服务部⻔节约⽤电。华中部分省份实施了类似措施。然⽽，根据报告的峰值负荷和可⽤容量数据，华中电⽹本可以轻松满⾜当地电⼒需求。但由于僵化的电⽹调度管理，限电期间华中电⽹仍在向东部省份持续输送⼤量电⼒，致使四川省本省电⼒严重不⾜。根据华北电⼒⼤学袁家海教授的分析，四川有15GW的⽔电输向省外，⽽同期电量缺⼝为13GW。此外，即使考虑到对外输电任务，如果所有的⽕电⼚都在需要时能够全功率运⾏并且电⼒跨省调度达到⾼效，四川省现有的煤电装机容量和可⽤⽔电容量也⾜以满⾜当地的⾼峰负荷。据报道，在电⼒短缺最严重的时候，四川省18.25GW装机容量的⽕⼒发电⼚仅发出了12.75GW的电量，产能利⽤率为70%，⽽⾮解决电⼒短缺需要的100%。这表明⾼昂的燃料价格和受管制的电价使⽕⼒发电⽆利可图，是电⼒短缺问题的原因之⼀。显然，电⼒短缺并不是由于缺乏产能导致的，⽽是现有产能在需要供电时未能按预期交付，那么增加产能并不能解决电⼒短缺问题。电⼒短缺将会加速电⽹改⾰，但也在推动煤电投资新⼀轮的电⼒短缺暴露出中国电⽹调度机制缺乏弹性，即使在旱灾发⽣时，依靠⽔⼒发电的省份在本地限电的同时仍然要对外输送⼤量电⼒。电⼒短缺事件将推动电⼒系统的改⾰，并且也可能推动煤电产能扩张。⽬前来看两种情况都有可能。四川电⼒短缺事件再次暴露出庞⼤的中国电⽹运⾏⽅式的僵化和低效。由于各省之间发电不能灵活调度，地⽅官员避免电⼒短缺的唯⼀⽅法就是建设⼤量可调度容量。这实际上意味着增加燃煤和燃⽓发电。这种情况凸显了中国电⽹运营改⾰的必要性。但是，这些改⾰⾯临着巨⼤阻⼒，因为改⾰之后的电⽹运⾏机制通常只会让⾼成本的燃煤发电机组以极低的运⾏⼩时数发电并⽹，进⽽让燃煤电⼚承受巨⼤损失。⽆论如何，这些电⼒短缺事件都将加速电⽹运营和规划的改⾰。电⼒系统改⾰的趋势已经在2021年秋季的电⼒短缺事件后被观察到。当然，与今年稍有不同，造成2021年电⼒短缺事件的原因是⾼企的油价和受管制的电价。但这两次事件共同推动了多年来停滞不前的电⽹改⾰，并为后续改⾰提供了动⼒。中国政府预计今年年底将出台关于改⾰电⼒系统及相关机构的⾼层政策。12让电⽹运⾏更加灵活是避免电⼒短缺、减少对煤电作为备⽤电源的依赖以及向清洁能源电⽹过渡的关键。以煤电为⽀柱来保障灵活的能源供应只能作为⼀个短期的解决⽅案，⽽中国政府需要制定⼀个⻓期计划来促进清洁灵活的调峰技术的推⼴和应⽤。13钢铁⾏业⾃2010年代中期以来，中国⼀直是世界上最⼤的钢铁⽣产国，粗钢年产量占世界的⼀半以上。2020年第⼀轮新冠疫情⼤规模封城解除后，建筑和制造业强劲复苏，推动粗钢年产量在当年攀升⾄10.65亿吨，创历史新⾼。同年9⽉，习近平总书记在联合国⼤会⼀般性辩论上向全世界宣布，“中国将提⾼国家⾃主贡献⼒度，采取更加有⼒的政策和措施，⼆氧化碳排放⼒争于2030年前达到峰值，努⼒争取2060年前实现碳中和”（下称“双碳”⽬标）。“双碳”⽬标宣布后，政府加⼤了压减钢铁产量⼒度，以减少钢铁⾏业排放的⼤⽓污染物和温室⽓体。2021年中国粗钢年产量下降2.8%，是六年来⾸次同⽐下降。政府计划在2022年继续压减钢铁产量，⽽上半年粗钢产量实际同⽐下降6.5%。尽管粗钢产量下降，但2022年上半年各省钢铁产能置换项⽬公告中涉及的⾼炉炼铁建设项⽬合计产能较过去两年的公告数量有所增加。同时，与往年相⽐，置换公告中涉及的电炉建设产能明显增加，但主要是⽤于置换需要退出的电炉产能，⽽⾮置换转炉产能。这样的趋势难以让⽬前电炉产能仅占10%⽐例的炼钢产能结构发⽣改变。置换项⽬公告中涉及的建设电炉产能的增加也反应出钢铁⾏业正在逐步受到“双碳”⽬标影响。数据来源：能源与清洁空⽓研究中⼼，世界钢铁协会，国家统计局图6.中国及全球粗钢产量14建设炼铁、炼钢产能均须实施产能置换中国钢铁⾏业执⾏产能置换政策，即新（改、扩）建项⽬应淘汰与该建设项⽬产能数量相等或⼤于该建设项⽬产能数量的落后或过剩产能。退出产能与建设产能之⽐即为置换⽐例，根据不同地区和设备类型确定。产能置换是中国钢铁⾏业最重要的政策。2014年，中国⼯业和信息化部发布《部分产能严重过剩⾏业产能置换实施办法》，引⼊产能置换机制，旨在化解钢铁、电解铝、⽔泥、平板玻璃等⾏业产能严重过剩⽭盾。基于产能置换政策，理论上中国的钢铁产能应该逐年下降。2017年，⼯信部发布《钢铁⼯业调整升级规划（2016-2020年）》，计划到2020年将钢铁产能由2015年的11.3亿吨/年削减到10亿吨/年以下。但是，2020年中国粗钢产量10.65亿吨，创历史新⾼，由此估算中国运⾏的钢铁产能⾄少有12亿吨/年。政策控制⽬标和实际钢铁产能之间的差距可能是由未申报的产能扩张、⽣产效率提升以及低质量炼铁的复苏共同造成的。中国政府发现⼀些项⽬产能置换⼿续不完善，有的存在“打擦边球”借机扩⼤产能的问题，⼀些项⽬在布局、规模等⽅⾯缺乏统筹规划。因此，发改委和⼯信厅联合发⽂，于2020年1⽉24⽇起暂停钢铁产能置换和项⽬备案⼯作，直⾄2021年4⽉17⽇才发布修订后的产能置换办法，并于6⽉1⽇起实施。新版产能置换办法体现了政府在治理产能过剩、空⽓污染和碳排放⽅⾯的努⼒。到2022年6⽉，最新的产能置换办法实施期满⼀年。能源与清洁空⽓研究中⼼（CREA）持续关注各省钢铁产能置换公告，并定期发布分析报告。3CREA对中国钢铁产能置换公告数据的最新分析发现钢铁企业仍在⾼速投资建设新的钢铁⽣产设备。钢铁⾏业是中国排名第⼆的⼆氧化碳排放⾏业，尽管中国政府已经公布了“双碳”⽬标，但企业仍未减少对新建⾼碳钢铁⽣产设备的投资。具体来说，我们分析发现：●2017-2021年，各省公告的钢铁产能置换⽅案中，包括炼铁建设产能共计约3.57亿吨/年，其中⾼炉炼铁产能约3.52亿吨/年，⾮⾼炉炼铁产能约0.04亿吨/年。相应，炼铁退出产能4.23亿吨/年，这些产能需在建设产能投产后关停拆除，由此净减少0.66亿吨/年炼铁产能。3参⻅我们之前的数据分析:ChinaʼsPower&SteelFirmsContinuetoInvestinCoalevenasEmissionsSurgeCoolsDown;Investmentsincoalpowerandcoal-basedsteelmakingacceleratedinChinain2021,dwarfingtherestoftheworld15●2017-2021年，各省公告的钢铁产能置换⽅案中，还包括炼钢建设产能共计约3.94亿吨/年，其中电炉炼钢产能1.15亿吨/年，转炉炼钢产能2.79亿吨/年。相应炼钢退出产能4.75亿吨/年，净减少0.81亿吨/年炼钢产能。●由于2020年1⽉下旬到2021年5⽉期间，中国国家发改委和⼯信部暂停了钢铁产能置换，所以2020年和2021年上半年公告的产能置换项⽬显著低于其他时期，不过新版产能置换办法公布并恢复产能置换公告后，钢铁产能置换项⽬公告数量迅速回升。2021年，各省累计公告0.66亿吨/年炼铁建设产能和0.72亿吨/年炼钢建设产能。2022年上半年，各省累计公告炼铁建设产能0.31亿吨/年、炼钢产能0.34亿吨/年，接近2021年全年公告建设产能的⼀半。根据往年的数据，下半年产能置换公告的建设产能总量⼀般⾼于上半年总量，因此，2022年全年的产能置换公告中建设产能总量有可能⾼于2021年。●值得注意的是，在过去五年半中，产能置换公告的钢铁建设产能仍以⾼碳排放强度的⾼炉-转炉⻓流程炼钢⼯艺为主，包括3.52亿吨/年⾼炉产能（占产能置换公告炼铁建设产能总量的99%）和2.79亿吨/年转炉产能（占产能置换公告炼钢建设产能总量的71%）。也就是说，相当于中国现有钢铁产能的四分之⼀经过产能置换后，仍然是选择⾼碳排放强度的⽣产⼯艺，⽽且它们的设计使⽤寿命有40年，带来巨⼤的碳锁定⻛险。仅2020年上半年，各省累计公告的产能置换⽅案中就包括0.30亿吨/年⾼炉产能和0.15亿吨/年转炉产能，这些产能在中国碳中和⽬标前提下，将⾄少导致150-220亿美元（1000-1500亿⼈⺠币）的搁浅资产。4当然，2021年和2022上半年各省产能置换公告也显示出⼀些扩⼤低碳钢铁⼯艺产能的积极变化：●2021年和2022上半年，由于受到最新产能置换办法⿎励，各省产能置换公告中电炉建设产能显著增加。2021年公告电炉建设产能0.27亿吨/年，2022年上半年为0.20亿吨/年，同期电炉在炼钢建设产能中的占⽐分别为37.8%和57.2%。●此外，⾮⾼炉炼铁项⽬逐渐涌现，合计⾮⾼炉炼铁建设产能约为0.04亿吨/年，这些项⽬采⽤改进性低碳技术，或者是零碳技术，包括熔融还原、氢基熔融还原、氢⽓直接还原铁等。2019年、2021年和2022年上半年均有此类项⽬公告，且⺠营企业和国有企业均开始试点⾮⾼炉炼铁项⽬。4⾼炉-转炉⼯艺钢铁⼚的综合投资约为1000-1500美元/吨产能。16表1.2017年–2022年上半年各省产能置换公告，100万吨/年年201720182019202020212022上半年合计炼铁建设产能⾼炉80.854.2105.919.062.929.7352.4⾮⾼炉0.00.00.30.02.91.14.3退出产能⾼炉108.364.1117.718.277.835.6421.6⾮⾼炉0.00.01.50.00.00.01.5净变化-27.5-9.9-13.00.7-12.0-4.7-66.4炼钢建设产能转炉68.745.784.820.545.014.7279.2电炉39.111.513.93.227.319.6114.6退出产能转炉116.464.0110.125.166.220.3402.1电炉29.43.88.93.415.312.473.2净变化-38.0-10.6-20.3-4.8-9.31.6-81.4建设产能中电炉占⽐36.3%20.1%14.1%13.5%37.8%57.2%29.1%来源：能源与清洁空⽓研究中⼼，各省⼯信厅⽹站。备注：数据包括2017-2022年上半年各省产能置换公告，由于部分退出产能设备划分给若⼲建设项⽬⽤于置换，且公告年份不同，我们将被划分的产能并⼊占主要份额的部分作为⼀个整体。⾮⾼炉项⽬包括熔融还原、氢基熔融还原、氢⽓直接还原铁等。来源：能源与清洁空⽓研究中⼼，各省⼯信厅⽹站。备注：数据包括2017-2022年上半年各省产能置换公告，⾮⾼炉项⽬包括熔融还原、氢基熔融还原、氢⽓直接还原铁等。图7.2017年-2022年上半年各省产能置换公告，炼铁、炼钢设备新建产能（横坐标为每半年）17表2.2017年-2022年上半年产能置换公告中的⾮⾼炉项⽬企业名称公告年份技术技术类别减排潜⼒5产能，万吨/年拟投产时间⺟公司⺟公司类型内蒙古赛思普科技有限公司2019氢基熔融还原法零碳技术95%302021建⻰集团⺠企邢台钢铁有限责任公司2021熔融还原法改进性低碳技术20%(80%加装CCS)1652023邢台钢铁⺠企宝钢湛江钢铁有限公司2021氢⽓直接还原铁零碳技术95%85.62023宝武集团央企抚顺新钢铁有限责任公司2021HIsmelt熔融还原法incremental改进性低碳技术20%(80%加装CCS)352025建⻰集团⺠企河北张宣⾼科科技有限公司2022氢⽓直接还原铁零碳技术95%1112022河钢集团地⽅国企来源：能源与清洁空⽓研究中⼼，各省⼯信厅⽹站，落基⼭研究所。备注：数据包括2017-2022年上半年各省产能置换公告。CCS指碳捕集与封存技术。我们同时根据产能置换公告中各个项⽬的拟投产时间分析了项⽬拟投产情况，如下图所示，可⻅⼏乎所有项⽬均计划在2025年投产。5https://rmi.org/insight/pursuing-zero-carbon-steel-in-china/18来源：能源与清洁空⽓研究中⼼，各省⼯信厅⽹站。备注：数据包括2017-2022年上半年各省产能置换公告，⾮⾼炉项⽬包括熔融还原、氢基熔融还原、氢⽓直接还原铁等。图8.钢铁建设项⽬产能拟投产时间19世界钢铁巨头的减排⾏动中国的决策者正在努⼒构建和实施双碳"1+N"政策体系，推进低碳发展和绿⾊转型。其中“1”就是顶层设计指导意⻅，将在双碳⽬标“1+N”政策体系中发挥统领作⽤；“N”就是各⾏业、各领域分别的政策措施，包括能源、⼯业、交通运输、城乡建设等分领域分⾏业碳达峰实施⽅案，以及科技⽀撑、能源保障、碳汇能⼒、财政⾦融价格政策、标准计量体系、督察考核等保障⽅案。作为双碳"1+N"政策体系重要组成部分，2022年2⽉，⼯业和信息化部、国家发展和改⾰委员会、⽣态环境部共同发布《关于促进钢铁⼯业⾼质量发展的指导意⻅》，提出确保中国钢铁⾏业2030年前碳达峰。中国钢铁⼯业协会早先曾透露，预计2025年前中国钢铁⾏业实现碳排放达峰。政府放宽钢铁⾏业达峰时间，部分⽬的是为钢铁⾏业向低碳⾏业转型提供更多空间，同时缓和市场对钢铁减产导致的价格波动的批评。专家估计，由于2021年以来的产量限制和需求下降，中国的钢铁⾏业可以实现提前达峰，并且可能已经在2020年达到峰值。⽬前，中国政府和中国钢铁⼯业协会均未显示出有要求中国钢铁⾏业早于2060年实现碳中和的计划。相⽐之下，2021年合计产量占中国总产量23%的宝武、河钢、包钢、鞍钢四家钢铁巨头提出了更为雄⼼勃勃的⽬标。他们的⾏动⽅案和时间表虽存在细微差异，但⼤体上旨在2025年之前实现达峰，到2030年⼤幅减少排放量，到2050年实现净零排放。我们对2017年⾄2022年上半年产能置换公告中每个钢铁建设项⽬所属的⺟公司（图9）进⾏分类，按照所有制类型分为中央国有企业、地⽅国有企业和⺠营企业。我们发现⺠营钢铁企业是建设钢铁产能的主⼒军，占炼铁建设产能的68%，占炼钢建设产能的71%，其次是地⽅国企和央企。根据往年的数据，每年下半年产能置换公告的建设产能总量⼀般⾼于当年上半年总量。因此，我们简单地将三类所有制企业2022年上半年产能置换公告中建设产能作为下半年的预期值（图9中的红⾊条），进⾏作图示意。我们可以看到，2022年，地⽅国企与往年相⽐似乎在缩减新建建设产能，但央企和⺠企却没有明显减少的趋势。近年来，这三类企业投资建设的钢铁项⽬均以⾼碳的⾼炉-转炉⻓流程⼯艺设备为主。在2021年公布的最新产能置换办法实施后，⺠营企业投资的炼钢建设产能中电炉的占20⽐明显增加，2021年和2022年上半年炼钢建设产能中⼀半是以废钢为炼铁原料的电炉。来源：能源与清洁空⽓研究中⼼，各省⼯信厅⽹站。备注：数据包括2017-2022年上半年各省产能置换公告，⾮⾼炉项⽬包括熔融还原、氢基熔融还原、氢⽓直接还原铁等。红⾊柱为估算的2022年下半年建设产能量。图9.2017年-2022年上半年各省产能置换公告中央企、国企和⺠企投资的钢铁建设产能21研究⽅法本⽂分析的煤电项⽬状况变化基于全球能源监测全球燃煤电⼚追踪器（GCPT）于2022年7⽉更新的最新数据，以及从各省发改委和国家发改委⽹站收集的数据。GCPT提供了最为详细的全球燃煤电⼚数据集，⾃2015年起每半年更新⼀次燃煤发电产能数据。GCPT数据被国际能源署（IEA）、经合组织环境局（theOECDEnvironmentDirectorate）、联合国环境规划署（UNEnvironmentProgramme）、美国财政部（USTreasuryDepartment）和世界银⾏（theWorldBank）所采⽤。GCPT数据由彭博社和瑞银证据实验室（UBSEvidenceLab）授权，被经济学⼈智库（EconomistIntelligenceUnit）和彭博新能源财经（BloombergNewEnergyFinance）使⽤。新建钢铁项⽬信息分别来⾃各省⼯业和信息化厅和⽣态环境厅的⽹站，这些部⻔分别负责实施钢铁产能过剩和产能置换有关政策，以及新建钢⼚项⽬的环境审批。我们系统收集了新建产能和退出产能项⽬的信息，包括每个项⽬所含的⾼炉、转炉和电炉的置换信息。煤电投资成本是按照中国典型的600MW或1000MW超超临界煤电机组的平均成本4,000元/kW计算的，该数据由中国的多位电⼒⾏业专家提供。钢铁项⽬的成本是根据全球能源监测发布的报告估算的。这些成本⽔平是指示性的，因为投资成本受到包括设计产能规模、项⽬地点、采⽤的技术类型、污染控制技术、冷却技术等在内的多种因素影响。资产搁浅可能包括⽆法收回的初始投资、未⽀付的银⾏贷款利息，以及由于设备被迫提前退役或现有资产未充分利⽤⽽导致的⽆法收回的预期回报。很快，碳价和CCS（碳捕集与封存）的成本也需要计⼊其中。22关于全球能源监测（GEM）GEM开发并共享能源项⽬数据，以⽀持全球清洁能源运动。⽬前的项⽬包括全球钢铁⼚追踪器、全球煤矿追踪器、全球煤电追踪器、全球化⽯能源基础设施追踪器、欧洲天然⽓追踪器、CoalWire新闻简报、全球燃⽓电⼚追踪器、全球化⽯燃料登记名录、拉丁美洲能源⻔户⽹站和GEM维基百科。www.globalenergymonitor.org关于能源与清洁空⽓研究中⼼(CREA)CREA是⼀家独⽴的研究机构，专注于研究空⽓污染的变化趋势、成因、公众健康影响以及相关解决⽅案。通过科学的数据、研究和证据，我们致⼒于⽀持全世界范围的政府，企业及倡议组织推动清洁能源与清洁空⽓。我们相信，⾼效的研究和沟通是相关政策、投资决定和倡导⾏动的成功关键。www.energyandcleanair.org23